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有个年轻人，叫龙生。那个时代，女孩子都在家里做女红，准备嫁妆，预备在十八岁以前嫁出去。男人则埋头读书，准备应考，努力做某些人的奴隶。那时候各个旅游风景点不像现在这样人山人海，看人头超过了看山水。所以安静的寺庙成了读书人复习迎考的首选。
我们的龙生也是满脑子的圣贤书。在一家寺庙借住下来后，苦读经书。寒暑不辍，冬夏不停。庙里没有钱，买不起空调电扇。家里也没有钱，雇不起佣人书童。龙生热了就到河里洗个澡，冷了就蜷缩在冰冷的炕上。也不知道他读了多少书，反正每次的考试都没有通过。奇怪的是，平时里大家却都说他是个聪明人。和尚们也夸他很有慧根。他不知道是周围的人敷衍他，还是考官没水平，或者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转折发生在那年春天。一个夜晚，龙生如往常一样在灯下读书。倦了就有些昏昏入睡。恍惚间有个人进了屋子。哦，不是一个女人，是个男人。也不是女扮男装。穿上男人衣服就像男人的女人，全国也没有几个。
这个男人自我介绍叫马生。长得漂亮极了，比反串的女演员还漂亮。龙生已经是一表人才了，但是比起他来就差着十万八千里。马生说，龙生你读书辛苦了，将来一定能成就大事。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希望能和你成就一段姻缘。
奇怪的是龙生并没有觉得任何不妥。于是两个男人就过了一个暧昧而欢乐的晚上。第二天醒来龙生见身边并没有人，以为是个奇异的梦，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可是那个年轻人马生隔三差五就会来。一夕欢愉之后，早上就不见了。龙生心中纳闷，就吞吞吐吐的和庙里的方丈说了。当然，有些重要情节隐藏掉了。方丈很重视，说是鬼魅上身。召集众和尚作了法事驱邪。
当日夜间，龙生又见到了马生。马生含泪告别，说：人世间的种种法术我是不怕的。但是你这种怀疑我的想法很让我伤心。算了，我长期留下来，对你的学业也没有什么好处。我走了，后年等你高中了我再来。果然从此就再也没有来。
转年龙生在县里考得不错。接着到州里复试，又高中了。然后是到首都，虽然没中状元，但也被皇帝封了个不大不小的京官。
这人一旦是当了官，就有消息灵通者前来巴结了。攀亲的攀亲，认宗的认宗，叙故的叙故。有天南海北的同窗，也有为从十三到三十岁女子的提亲。
但是龙生却怎么也放不下那个马生。他回绝了所有的提亲，一门心思做好上级分配的工作。常常加班到深夜，即使没有加班费也认了。他怕被老板炒鱿鱼。世事如此，不独他一人。
眼看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年纪大起来了。龙生也常常心中忧闷，事业上毫无进展，却常常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他知道，那是因为他还没有结婚。本来结婚与否是一个人的自由，偏偏有许多人拿自己的标准来套在别人的头上。男人不结婚，就少了许多提升的机会。
一日难得空闲，龙生去家戏院看戏。戏台上都是男人，连女人都是男人扮的。戏很精彩，台下的观众各有心思。男人看见“扮女人”，女人看见“男人扮”。
龙生一眼就被台上的女主角吸引住了。仿佛跨越千年的爱恋，一刹那间铁树开了花，公牛生了仔。山崩地裂，日月无光。大江倒流，六月飞雪。说明一下，最后那句是台上演的戏目。
戏结束之后龙生到了后台，见到了女主角。当然，这也是个漂亮的男人。龙生的第一句话是：是你吗？而对方的第一句话是：你来了。
于是龙生以最快的速度为马生赎了身。两人一道回府，对外就说是新聘来的管家。两个人爱得死去活来，但又相敬如宾。
不，你又猜错了。这不是故事的结尾。所谓的“从此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不过是当不上王子公主的人的梦想。王子离婚你没见过，也总听说过吧。
一日两人酣睡，龙生醒来的时候马生还在熟睡，自己长长的衣袖被压住了。龙生不忍心叫醒他，也生怕动作过大吵醒马生，就从床头拿出剪刀来剪断自己的袖子。那剪刀恰好是头天晚上两人互相修理头发的时候放下的。他们都不到三十岁，却都早早的有了几缕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