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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我爱上你势不可挡的淫荡

已有 1255 次阅读2007-12-9 22:48

转篇网络小说,其实他不是写黄色,是写很纯洁的爱情和残酷的人生。正如作者说的,我不承认这是一篇情色作品,性只是生活的一个部分,甚至是一种常态,我只是想写出那种残酷的真实,锥心的背叛,无望的爱情。因为这就是生活。如果你是正人君子,请你绕开,或者转过身去。是,性本身不丑恶,丑恶的是性背后的灵魂。

那天有人给我说,里面的人物素质很低,所以不得不出卖身体和灵魂,不能追求纯粹的爱情。确实是,正如慷慨往往表现在富人身上一样。当然现代社会素质高的出卖身体和灵魂的也不少,只不过冠以各种堂而皇之的理由不这样赤裸裸罢了。我太偏激了吧?可能是,广义的爱情有很多种,有结伴型的,有实用性的,有依赖的,有自我中心的,甚至心理变态点,还有仁爱产生的专门利他的爱情,还有同性恋........其中又犬牙交错相互交织。

爱情具有强烈的社会性,处于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人对于爱情有不同的理解。爱恋的双方是否幸福,并不取决于他们之间具有哪种爱情,而是取决于他们对爱情的理解是否一致。但是我还是最欣赏冲动型的脱离实际的浪漫爱情,受到对方直接而强烈的本身的吸引,总是想到对方,总想尽可能多地与对方在一起,往往是不客观的判断对方。那是一刹那迸发的火花,它能使人天旋地转,它能使人飞蛾扑火,它能使人焚为灰烬,也许正因为有这种爱情存在,人性的光辉才闪亮夺目吧。其他类型嘛,叫做带爱情色彩的感情,也许更为恰当。

 

其实我回过万州很多次,但每次都是悄悄的。昨天,我又回来了。重庆万州,这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地方。
  
  我坐在王家坡的街心花园里,不停地给陈娟打电话。第十三遍陈终于接了,她说她正和老公一家在屋外玩,没听到铃声。我说,我就在你们家附近,你来吗?
  
  二十分钟后,她来了。花园里灯光黯淡,看不清她的样子。她说,我给他们说到观音庙烧香,却跑这儿来了。我想去捉她的手,有些不敢,她穿一件黑色的裙子,朦胧中端庄高贵。是啊,她是个标准的良家妇女了,也许在万州还算得上个贵妇。八年前她可是相当奔放,但那毕竟是八年前。八年一刹那,少女变大妈,全万州该有几千上万个少女变成大妈呢。
  
  八年前,我也是一个纯情少年。大三了,还没谈过恋爱,急得眼睛充血。一到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录相厅里看来的女人胸脯和大腿。那时吊岩坪上的风气正处于急速的腐化当中,耍朋友开始成为压倒一切的主旋律,从名副其实的操场一直到那个被称作情人坡的草坪,到处是他们勾兑的淫声浪语。
  
  由于觉悟太迟,下手太慢,本属近水楼台的女同学们都被别人搞掂了,室友们劝我把目光放到校外。一位奉节的同学,叫张健的,自告奋勇要带我出山,“要泡妹妹就要去金三角”,他说。
  
  所谓的“金三角”,就是指以幼师、中医校、卫校为顶点的这个三角地带。这三所学校,妹妹特别多,据说也好骗。每到周末,我和张健就鬼鬼祟祟地站在上述学校的大门外,看到顺眼的就上去搭讪,收获了无数白眼。张健上上下下地看我一番,说,这样不行啊,你看你,脸上这么多疙瘩。
  
  于是改成夜间行动,让夜色PS我英俊的脸。张健带我到了高笋塘边的夏利舞厅,传说中的最佳泡妞点。任何一个有志泡妞的万州人,都不会忽视夏利的存在。现在夏利已关门好多年,天晓得有多少人还在怀念呢。
  
  就这样,我遇到了陈娟。
  
  
  

  
  这辈子,陈娟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日。
  
  这一句话,要我了的命,要了我的青春,结束了我精神的贞操。
  
  当时,陈娟正在跳舞,摇曳生姿,旁若无人。
  
  我吞了一口口水,对张健说,就是她了。张健定睛看看说,那是陈娟啊,你没戏。
  
  很久以后我印象中的陈娟,还是当初那样简单,就是全身的每根汗毛都向她那个方向飘。看着她的人,她的舞,就想到了床,想到了三角内裤,想到了销魂种种,这种感觉无可阻挡。我仿佛没听见张健的话,跌跌撞撞地向她靠过去。
  
  在离她两米远的地方,我停下来,灯光亮了。我毫无掩饰、恬不知耻地望着她。她斜眼看见我,轻蔑地说了句:我日,哪来的小杂痞?然后就朝门外走出去。
  
  我定定神,摸了摸长满疙瘩的脸,奋不顾身地跟出去。
  
  你跟倒我干嘛?陈娟头也不回,边走边厉声质问。
  
  想跟你耍朋友。刚在一刹那间决定要结束处男生涯的我说。
  
  凭啥子?她加快了步伐。
  
  我喜欢你噻。脱口而出,跟练习过千百遍一样,象傅红雪拨刀一样。
  
  凭你?她终于停下来,回头望着我,眼神中有不屑、诧异、嘲讽。
  
  我是张无病,跟张无忌只差一个字,在吊岩坪读书,数学系三年级,还没耍过朋友。我一口气说。
  
  我管你是哪个,你个小杂痞,惹毛了我有啥子危险你娃晓得啵?她双手叉到腰上,让我注意到她的腰很细,摇晃得很有节奏。
  
  有啥子危险?老实说,我有点怕,会不会象录相里那样马上钻出两条大汉来给我一顿胖揍呢?
  
  我说,瘾大胆小的张小儿,以后要绕妹妹还是先去打听了来好不好?她哈哈一笑,爬上一辆刚停过来的嘉陵125。我注意到前面果然坐着一个大汉。我傻傻地立在当地,她却朝我甩来一个飞吻,然后随着一溜烟跑不见了。
  
  哈儿,晓得厉害了噻?张健走过来说。是啊,我无精打采地说,算球了,不绕妹儿了,还是各人回去看录相。


  
  有名日眼的陈娟你都不晓得,活该着呛一鼻子灰。回寝室的路上,张健讲述了陈娟的故事。陈娟是财贸校的校花,追者如云,二年级的时候,和一个男人在鸽子沟上头一个招待所开房被抓到了。从那以后,陈娟更是大开大阖,艳名远播,手头捏了有一打男人玩。总之不是你这样的小男人能够泡的,张健最后总结说。
  
  我非常郁闷,想起了初一时半夜翻学校围墙出去看的录相《天涯明月刀》里的一句歌词:毒花最美,烈酒最香。
  
  星期四下午,我们这个年级的学生全部在阶级教室,听一个脖子有点歪的副教授东拉西扯。这位副教授最推崇高斯,这天他又大谈二次互反律,并且提到了高斯那个著名的早慧故事,他说,通常流传是 “1+2+3….+100”,这是一个理想的简化版,当时的实际题目比这要复杂一些,是“81297+81495+81693+…..100899”,每个数之间的步长相同。他感慨人们总把传说庸俗化,高斯本人就不喜欢“牛顿因为苹果落地发现了万有引力”之类的屁话。
  
  副教授说得唾沫翻飞,我们听得昏昏欲睡。
  
  突然,门外有人大喊:“张无病,你给我滚出来!”
  
  周围本班的同学顿时来了精神,把目光投向我。我没回过神,副教授也同样没回过神,他一脸茫然地望着下面的学生,不知所措。
  
  “张无病,给老子出来!”门外又喊。
  
  这下副教授搞懂了,他走过去拉开门,气愤地问:谁在这儿大吵大闹啊?
  
  陈娟总是这样,做一些出乎意料的事,带球撞人,毫无顾忌,有强烈的个人风格,因此搞定我这样的纯情处男是得心应手。她穿了一条超短裙,修长的腿白花花地摇晃着,周围的男生,都用满怀嫉妒和怨毒的目光鄙视我。
  
  受此鼓励,一向是乖娃娃的我跑出教室,一回头,副教授看我的眼神如同失宠的通房丫头,我知道,这学期考试他这一科是过不了了。
  
  见我出门,陈娟立即转身下楼,我屁颠颠地跟在后面。
  
  莫误会啊,我是来找人,没找到,肚子饿了,想找人请我吃牛肉面,我记得你们校门外有个“芳馨阁”的牛肉面还不错。陈娟说。
  
  那你怎么晓得我在这儿上课?她回头轻蔑地望了我一眼,上次你说了你哪儿的,我随便找人一问就晓得了。
  
  在“芳馨阁”里,我一摸钱包,还有十块钱,放了心,大声武气地朝老板娘吆喝:来两个二两牛肉面!她白了我一眼:老子一个人就要吃四两!我神色尴尬,下意识地又伸手去摸钱包,她冷笑一声:CQ69,看你这点出息,老子请客。
  
  许久以后我总结出,陈娟每说一句脏话,都让我下面为之一硬,百验不爽。


  
  吃完面,我和陈娟一前一后地在校内外闲逛。走了一阵,她回头说,你们这破学校怎么这么无聊啊?有什么新鲜节目不?
  
  我连忙谄媚地回答,是无聊,我们一天都这么混过来的,最有出息的时候也就是去录相厅看盗版VCD。
  
  都看些什么片子啊?
  
  主要是香港的,也有欧美的,反正什么刺激看什么。
  
  说着说着,就走到了一家录相厅前,老板“老鸡”正在卖力吆喝。我进校时,“老鸡”才来开店,长得跟小鸡一样瘦,见了我们这些穷学生就两眼放光,现在发达了,还开了一家砂锅店,长得满脸横肉一副为富不仁的相,我们经常以在他的砂锅里发现头发砂子蟑螂取乐。这种时候,他就赶过来递上一根宏声烟,叫我们不要声张,可以免费去看录相。
  
  看我走过来,“老鸡”照例皮笑肉不笑地打个招呼说,今天有猛片哦,看不看?我看了一眼陈娟,在心里暗操“老鸡”全家。
  
  陈娟却来了兴趣,问怎么个猛法?“老鸡”一看美女搭讪,来了精神,说反正是要怎么爽就怎么爽的片子。陈娟朝地上猛吐一口口水,说,曰你妈,要是看不到三点全露就退老子的钱。说罢丢给目瞪口呆的“老鸡”三块钱,拉起我就朝厅里走。
  
  屋子里照例坐了不少学生,多是男生,边看边吞口水。看到进来一个漂亮妞,狗日的全都调整了坐姿。
  
  陈娟旁若无人地找了个靠后的位子坐下,朝我招手。第一次跟女人来这种地方,我走得忸忸怩怩。
  
  片子已经在放,好象是叫《西厢艳谭》,屏幕上徐锦江正在老汉推车大干快上。我坐在陈娟身边,看得屏声息气,不敢造次。陈娟却看得津津有味,击节赞叹,啧啧有声,引得四周男生全朝她看过来。我赶紧拉拉她的手,示意她淑女一点。
  
  她恼怒地横我一眼,照例我行我素,毫不掩饰对片中火热场面的热爱和赞赏。
  
  不幸的是,我们只看了一小半,这部片子就结束了,陈娟长叹一声,意犹未尽。我看周围眼光异样,又羞又气,悄悄在她耳边说:“低调低调,大家都注意我们了”。陈娟勃然大怒,隔着裤子一把将我握住低声说:“再惹老子就把你阉了!咦,这么软?”
  
  多年以后,我回忆当时的情形,也只记得自己脑子里“轰”的一声,热血上涌。
  
  过了一会儿,陈娟突然哈哈一笑,这次她很低调,附在我耳边说:“张小儿,你硬哒。”


  
  我天生胆小,从小就怕人家割了我的雀雀,偏偏小时候经常碰到一些大妈大婶,喜欢拿我的雀雀开玩笑,还时不时地弹上几下。从那以后我对自己的雀雀更是深藏若虚,不敢轻易示人,想不到昏睡百年,各人渐已醒,花茎不曾缘客扫,蓬头今始为伊开。
  
  陈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我只好僵硬身子坐在那儿,动弹不得。幸好另一部片子又开始了,是部周星星的新片,《喜剧之王》。
  
  剧情还没怎么的,陈娟就已经笑得前仰后合,“太可乐了,你说是不是”,她一边笑一边征求我的意见。我被握得心猿意马,注意力不集中,答应总是慢半拍,她察觉到我的心不在焉,就狠命一捏。我痛得咬牙切齿,只是不敢叫出声来。半场下来,已经火辣辣地疼。
  
  这时,我豁出去提意见了:“陈娟同学,请你放尊重点,我都快肿了。”她轻蔑地乜我一眼,说:“装什么正经,有种你别硬呀。”
  
  我无言以对。
  
  下半部,渐渐听不到她的笑声了。我也渐渐投入到剧情当中。不知不觉,她的手已经松开。
  
  放完了,我发现她在哭。
  
  满脸都是眼泪。
  
  出来后,天色已晚,她半天没说话,我们就默默地走路。再后来,她到路边亭子打了个电话,没打通,就让我送她回学校。
  
  我说,坐个中巴车嘛,很方便。她说,我想走走。于是我们就从遣送站那一带走了下去。走着走着,她突然问我:“张小儿,你将来想作啥子嘛?”
  
  我看她不象开玩笑,也没设什么语言陷阱,就老老实实地说,想做一个冯.诺伊曼那样的人物。
  
  冯.诺伊曼是谁啊?我怎么从没听说过?她好奇地问。
  
  我问,那你在财贸校学什么呢?她老老实实地说,餐旅管理。
  
  我说,麻烦大了,要跟一个学吃饭走路的人讲冯.诺伊曼,难度不小。
  
  她很干脆地给了我一脚,我连忙投降说,去他妈的冯.诺伊曼,其实我的理想是当你的男朋友。
  
  她不假思索一口回绝:那不行,你的弟弟太小了。


  
  陈娟那盈盈一握,让我当晚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一个穷学生,每月生活费两百元,学校补助50元,买书和内裤每月要七八十元――青年男学生的内裤都是低值易耗品,剩下的只能两天吃一次肉,泡起妞来实在力有未逮。话说回来,如果是泡我们同班那些长得跟熊猫一样的妹妹,互相帮衬,共同进补,日子还能凑合,想上陈娟这样的花中极品,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这一握,当真要命,反正我的心思又如正月里的蛇,蠕蠕欲活。
  
  很多人认为搞数学的都是不解风情的呆子,在情感上总是过着苦行僧一样的生活,这也造成了数学系学生的不被了解和不受欢迎。其实搞数学的人,好色和不好色的正好平分秋色,各占一半,而且都比较走极端。伽罗瓦为了爱情跟人决斗,结果丢掉性命,罗素是一个情场老手,帕斯卡最大的爱好是玩女人;比较自律的典型,牛顿和莱布尼兹则终生未婚。
  
  问题是,我能不能搞定陈娟呢?会不会落得跟少年天才伽罗瓦一样的下场,为争女人二十多岁就洗白?
  
  听得我在上铺长吁短叹,下铺的刘大宝递上一根红梅,要我细说原委。末了他把大腿一拍,用云阳口音说:你轰(疯)都轰了,人家连你的小弟弟都捏了,你还不上,暴殄天物,是要遭天谴的!
  
  为了免遭天谴,第二天下午我直奔财贸校。这次动静弄得比较大。
  
  “九六级餐旅班的陈娟,请到校门口,有人找!”学校的高音喇叭一遍遍地叫。
  
  不一会儿,陈娟就气急败坏地出现在我面前,破口大骂:张小儿,你个小杂痞,你要搞啥子名堂?
  
  我很无辜地一摊手说,没办法,我不晓得你的传呼号码啊。
  
  陈娟冷冷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真要跟我耍朋友?我说当然。
  
  那好,有几个规矩我得给你讲清楚,做得到就耍。陈娟说。第一,只能我找你,不能你找我;第二,我叫你就得随叫随到;第三,我做任何事情你都不能干涉。做得到不?
  
  我点点头,去他娘的,先一口应承下来再说。
  
  那好,你今天既然来了,那你就帮我去办件事。说完,她从手袋里拿出一封信给我:你帮我拿去送一个人,他问你是哪个,你就说是陈娟的表哥。
  
  我沉思片刻:送信没问题,不叫表哥行不行?
  
  滚,没得商量。


  
  在路上我一直想,怎么才能看到信的内容呢?好象《射雕英雄传》里郭靖的老娘有个手段,但这种技术秘密不是轻易能够掌握的。再说了,偷看人家的信件内容,是不道德的,也是违法的,不好办。道德不道德关我鸟事,但若因此开罪陈娟,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我叹口气,把信放到阳光下照了照,似乎还闻到一股香味。这里面有问题是无可置疑的了,我满怀嫉妒地想。
  
  送信的对象我认识,他叫徐胜渭,美术系的教师,很年轻,才到学校两年,就已拥有了很多女粉丝,天知道陈娟是怎么认识他的。
  
  徐胜渭是那种一见就会给人很深印象的角色,在学校那一帮子冬烘先生中显得鹤立鸡群。同大多数搞美术的人一样,他也留长发,但他留的长发很干净,很有型,有点象正在走红的郑伊健。听说他上课也很有意思,只是抬头看天花板,留给学生们一个无穷无尽的白眼。
  
  他住的青年教师宿舍,是一处很灰暗陈旧的房子,我敲门后,一个学生来开的门,说徐老师正在作辅导,让我进去稍等。
  
  一进屋,我看到的满眼都是徐胜渭的画作。他的画,不是单纯的油画,而是揉进了水粉的技法,看上去有点中西合璧的味道。我站在一幅裸女面前,看得入神。
  
  看了一会儿徐胜渭还是没出来,我对画的欣赏也仅限于丰乳肥臀,裸女画看完就无事可做,倒是对徐老师的辅导课来了兴趣。
  
  谁让徐老师的门有门缝呢?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几副颜色原来关起门来是在画裸女!女模我也看到过,正是美术系的一个女学生。徐老师还站在她身边指指点点。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活体的全裸女人,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人家这是在搞艺术啊,你太卑鄙下流了吧。
  
  我定定心神,悄悄走开,坐在一把椅子上边喘气边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去学美术呢?
  
  这下没过多久,徐胜渭和他的学生们走了出来,我偷偷望一眼那个女生,她已经穿戴整齐,神色自若。
  
  听说我是给陈娟送信的,徐胜渭很温和地说了句谢谢,就把信拿了过去。我正要离开,他又问,陈娟还给你说了什么没有?我赶紧说,没有没有。恋恋不舍地再望一眼墙上的裸女,就要出门。
  
  这一望,突然让我目瞪口呆,如堕冰窖。


  
  我先前光顾着看大腿、胸部,没注意看那裸女的脸,这一望才发现,那分明是陈娟的脸。
  
  狗日的徐胜渭!我气得脸上疙瘩充血。
  
  一回到寝室,我就倒在床上,郁郁寡欢,张健和刘大宝不知究里,还在开一些不痛不痒的荦玩笑。我猛一下站起来,正要冲他们破口大骂,突然有人喊我到楼口接电话。
  
  电话是陈娟打来的,问我信送到没有。
  
  我停了有三十秒没作声。她又问一句。
  
  我对着电话大吼一声:关我锤子事!然后果断地挂掉,走开,转弯,进屋,上床。
  
  滚蛋!爬开!去你妈的!当老子是什么?我悲愤得要化伤痛为眼泪。
  
  再见,BYEBYE,算了,永不再见。我只是一个可怜的凯子。我躺在床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迫自己睡去,好让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蜷缩在无边的睡眠里。
  
  很快,真的就睡着了,但愿长睡不复醒。
  
  睡梦里,我碰到了我的前辈们,那些超牛逼的数学大师。阿基米德对我说:别怕,我借你一个支点,让你去撬起陈娟的两个半球;欧拉说:你给我三百磅,我可以毫不费力地算出你、陈娟、徐胜渭究竟什么关系这个“三体问题”;庞加莱说:老阿错了,经过我的计算,那两个半球实际上是“梨形体”……
  
  终究还是醒了。一睁眼,就又看到了陈娟那张脸。
  
  这张脸,多么漂亮,多么魅惑,它曾离我这么近,可现在对我毫无意义,我心酸地想。
  
  我懒懒地坐起来,闷声说,信送到了。
  
  陈娟盯着我,一声不吭。
  
  我问,好久来的?怎么找到这儿的?
  
  她还是不做声。
  
  我只好没出息的说,莫这样子嘛,我昨天心情不好。
  
  半晌,她才幽幽地说,我叫他回电话,他没回。
  我的火又上来了:关我屁事啊。
  
  她低下头,我从没见过她这样子,很淑女,轮廓孤独而无助,脑袋小小的,心又软下来。
  
  我们一起在校园里走,她要去见徐胜渭,按照她的说法,是要向徐要个说法。他们之间怎么回事,已经昭然若揭。为什么要我陪,这个我不懂。
  
  现在是上午,阳光很好,我们在绿荫下穿行,突然我产生了一种感觉:这一切与我无关。我为什么来到这样一个地方,为什么遇到了这些人,为什么要搞这种破烂到极点的破事,我也不知道。
  
  生活在遇到陈娟以前,是很正常的一个轨道,现在乱得找不着北。
  
  我们来到徐胜渭的门前,我正要帮陈娟敲门,她用一个突然的动作阻止了我。
  
  甚至阻止了时间。
  
  她一把抱住了我。
  
  我在恍惚之间听见她命令:亲老子!
  
  作为处男的我不得要领,胡乱地把嘴凑了上去。
  
  这些原本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美事来得这么草率,这么突然,是我以前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一秒钟之前都没有想到的。
  
  还没品出味道,她又命令:摸老子的咪咪!


  
  有一天我们终于知道,世上没有永远坚挺的鸡鸡。
  
  没有什么是永垂不朽,许多曾被我们视作神圣的东西原来一钱不值,许多被我们拼命捍卫的东西,其实虚无得像空想出来的以太。
  
  理想的爱情,完美的第一次,这些被反复幻想、应该以经典画面出现的东西,原来抵不过口水滴答的一个吻。绝对的圆只存在于欧几里得的想象中,一个胀鼓鼓的胸脯,就能让你感到绝望。
  
  至少它在一刹那间就粉碎了我所有的信仰。
  
  不管怎么说,探索未知的世界,是男人的天性,联想到徐胜渭墙上的裸画,我的禄山之爪就更加冲动有力。不过,还未等我作出进一步的纵深,陈娟果断的抬起了她的右手,果断地敲在徐的门上。
  
  我一下清醒过来,想要挣脱这个该死的拥抱。但陈娟已经抽回她的手,将我紧紧抱住。
  
  接下来是难堪的一分钟。我的嘴和手都还停留在陈娟身上,但已经全部僵住,场面非常滑稽。我怒视陈娟,她面无表情。
  
  罢了罢了。我万念俱灰。
  
  门终于打开了,徐老师果然不愧是徐老师,他居然毫不惊讶,只是以一种询问的目光望着我俩。
  
  拥抱松开了,我干脆慢吞吞地把手从陈娟的衣服里拿出来。
  
  陈娟说话了:徐老师,我在信里叫你给我回个电话,你没看到?徐胜渭轻轻地笑了,他抬起手理了一下头发说,看到了,一直没来得及,要不要进来坐?但他的身体却挡在门前,丝毫没有要我们进去坐的意思。
  
  要,为什么不坐?陈娟一把推开他,走进去把自己放到椅子上。我站在那里,不知如何进退。陈娟喊到:你也进来。我把心一横,也走了进去。
  
  这时候,卧室的门开了,昨天看到的那个女模施施然走出来。她后面墙上有幅字,写的是“昨夜西风凋碧树”……
  
  我从没见到过这种大场面,看了一眼徐胜渭,他却显得很冷静,不失优雅风度,又是轻轻一笑,嘴角上挑。老师就是老师,不发一言而一切尽在掌控,他为一个男人如何驾驭这种错综复杂局面作出了最好的示范,多年以后,仍让我揣摩不已,体会不断,在泡妞的征途上受益匪浅。
  
  陈娟眼里喷出火来,却把身子向后一靠,坐得更踏实。
  
  女模也是一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表情,眼里根本没有陈娟和我的存在,只是问了徐胜渭一句吃什么,就袅袅婷婷地走到厨房里去了。徐老师还是不说话,只是微笑着望向陈娟。
  
  我决定离开,今天我被羞辱的程度,相当于被当众扒光衣裤。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再也不看陈娟的脸色,走出门来。刚走出十几步,陈娟也飞奔出来,一把吊住我的膀子。
  
  我们什么都没说,就是走路。在东院走到西院,再从西院走回东院。一直走到中午,陈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没有说一句话的意思。我们走得尘土飞扬,衣袂飘飘,狼狈相依,宛若情侣。所有的男生朝我投来艳羡的目光,这让我无地自容。
  
  只有走。不吃不喝,走了一天,直到天黑。
  
  最后我们瘫倒在体育场边,请了旁边一个学长救命,替我们一人买了一个面包一瓶水,在那儿狼吞虎咽。
  
  我以为你从此丧失进食的能力了,我猛喝一口水说。
  
  这样暴走还不能让你的第三条腿也变瘫?她白了我一眼。
  
  老子今天够耿直吧?我大啃一口面包。
  
  没说的,为了报答,我决定跟你去开房。她的面包已经吃完,把我的抢过去啃了一口。
  
  好建议,不过开房费哪个出?我一把抢回来。



  十
    
    对两个穷学生来说,开房真的是个问题。
    
    这种时候,我尽可以表现得很有骨气,以一种不食嗟来之食的态度,说点“哪天你真的需要我再说”之类的漂亮话,然后大步离开留下她怅然若失,但今天太累了,我的三条腿没一条能迈得动步子。
    
    因此就必须面对这个恼火的问题。到哪里开房,要多少钱,这些钱从哪儿来?
    
    陈娟看出了我的难处,在那儿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借口找厕所,溜到一个公用电话亭给寝室打了个电话,找到张健,问他该怎么办。
    
    张健在电话那头吃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末了说:怎么办,我还真没试过,我跟我女朋友是在学校外面租的农民的房子,一周去两次。我说那好极了,今天把房子借给我用嘛。张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
    
    我性致勃勃地跑回来给陈娟一说,她立即对我怒目而视,日**,亏你想得出来,什么脏地方也把老子往那儿带?
    
    我顿时英雄器短。
    
    看我垂头丧气,陈娟叹了口气,换个温柔的表情,娇声说道,好啦,我还有一百多块钱,可以到医药宾馆去。
    
    我如释重负,却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说,听说那儿的电梯夹死过人啊?
    
    我们坐了一辆出租车,刚上车,陈娟却靠在我肩头睡着了。到了医药宾馆,我把她摇醒,她睁开眼睛,对着我郝然一笑,笑得温婉无邪,象个做错事的小女孩。我想起我们是来开房的,是准备大干一场,醉生梦死的,不觉有些心酸。
    
    那天我们选到的房号似乎不太吉利,居然是1414,开始没注意这事,等进了房间,陈娟才说,怎么是这个号啊?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两个人都疲倦得不想再动,来不及多想,便双双躺倒在床上。
    
    说也奇怪,这么近距离地躺在一起,我反倒心如止水,欲念全无。
    
    两个人都睁眼望着天花板,默默无语。过了许多,陈娟才问,张小儿,你谈过恋爱没有?
    
    我老老实实地说,没有,至今还是处男。
    
    她又问,男人是不是都只是想玩玩而已?
    
    我说,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这样的。
    
    她腾地起来,翻身把我压住,眼睛黑亮黑亮地盯着我。
    
    我被压得叫了起来,赶紧说,玩就玩弄你一辈子。
    
    她放过我,哈哈笑起来,你**的也不老实,喜欢我什么呢?
    
    我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跟你在一起,就觉得世上的其它东西都不重要了。
    
    本以为这句话空洞之极,正在寻思如何圆满一些,她却显得很高兴的样子,站了起来,高声宣布,好啦,我去洗澡澡了!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
    
    很快就听见水声哗哗,很快就飘出她的歌声,唱的是“没有星光的夜里,我用泪光吸引你……”
    
    我这边却紧张万分,这种从未经历过的美事就要到来,而我似乎还没准备好。
    
    正在这时,她的中文传呼机却响起来了。
    
    我望了浴室那边一眼,她似乎没听见,还在自得其乐地唱歌。
    
    要不要看看呢?还没问完自己,我已经心情复杂地拿起了传呼。
    
    如果你是一棵草,
    为什么你生长在天空,
    在风摇动的时候,
    唱起最哀伤的歌。
    
    这是什么破玩艺儿?这是什么意思?我看得一头雾水。
    
    来不及细想,浴室的门已经打开,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水气包裹中飘然而出。

十一

看到白色的影子在水雾中飘了过来,我不禁闭上了眼睛,一阵眩晕。
  
  作为一个处男,我实在不敢想像在宾馆房间里如何面对一个一丝不挂
  的女子,更何况自己还搞不清楚自己是真的喜欢她还是被她所表现出来的放荡所深深吸引着。
  
  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真的不是一个随便的男人,一个不随便的处男,我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就这样丢在这个女人的身体里。
  
  思想的矛盾煎熬着我的肉体,肉体的欲望折磨着我仅有的一点点理智,我感觉到她在一步一步的走近,仿佛听到她身上的浴巾滑落地面的声音和她轻轻的喘息声,我紧咬牙关,想像着等待着那最最可怕的一幕的发生。
  
  来了,她真的过来了,长长的头发从我的脚指轻轻的滑上来,直到我的腰际,我感觉到她热热的嘴唇轻轻的在我的身体上不停的吹啊吹,每一个毛孔都忍不住的竖了起来。
  
  就在这时,她的传呼机又响了起来,隐约听到她在轻轻的念着,为什么你生长在天空,在风摇动的时候,唱起最哀伤的歌。。。。。。
  在她轻轻念着这段话的时候,我突然感到那被层层挑拨起来的欲望突然变得肮脏不堪。
  
  我不舍的从刚刚的肉欲横流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眼前的一幕让我惊呆了。
  
  趴在我身上的,是她的头,只有她血淋淋的头,正在贪婪的吃着我的身体,腰际以下的身体。
  
  我的突然睁开眼睛似乎使她受到了一丝惊吓,她半睁半闭的眼睛猛的睁开,然后对我大声喊到:你的JJ这么小!既然你愿意做太监,那我就来成全你吧!!!

我赶紧把传呼机丢到一边,但接下来该不该张开双手去抱?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陈娟从水气中走出来,我不禁有些失望,原来她裹了张白色的浴巾,不过大腿的大部分和胸部的上半部都能够顺利看到了。在徐胜渭家门外那一摸甚是潦草,根本没什么感觉。

一定要沉住气啊,我暗暗告诫自己,并做出一副老练的表情,索性把身子往床头一靠,半眯眼睛细细欣赏起来。

陈娟找了张椅子坐下,用手捋头发,想让它们快干。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晾头发,我十分郁闷。故意把电视打开,里面居然正是一男一女拥抱接吻的场面。我赶紧把台转开。

与陈娟交往有一段时间后,我总结出,她就是一个人精,我脑子里转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她洞若观火。这不,她已经看出我的困窘与焦躁,笑嘻嘻走过来,调皮地望着我。

我被她看得发慌,暗骂自己无用,早就该用一个饿狗扑食的动作扑上去才是。

突然,她低下头说,有一件事,真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讲。话到末尾,语调都变了,甚是哀婉。

我又是诧异,又是不安。什么事都可以,别把今晚的好事搞黄就行。

看我目瞪口呆,她照例哈哈一笑,朝我招招手说你靠过来点我告诉你。

好戏开始了,我心头大喜,依言靠过去,早就闻到一股幽香袭来。

她的嘴就在我耳边,声音相当轻柔:今天的事你还生我气不?

我摇摇头:当时确实气得无语,但现在我不是已经赚了吗?虽然有乘人之危之嫌,但这也许是上天对我这个保持了20多年童子身的老处男的垂怜呢。有句话在心里没说出来,以前做梦都没想过我这个一脸疙瘩的穷小子,能跟这样漂亮的女孩子睡觉,就象她的约法三章说的那样,我是上当受骗,心甘情愿。想到这里,我使劲掐了一下大腿。没错,这不是梦。

她的手指在我耳朵上划着圈圈:其实我晓得各人很蠢,不该去找他,可就是控制不了。当时,我抱你不是想拿你去刺激他。

咦,那是什么?我的好奇心上来了。

接下来她的话让我非常泄气:他根本不会在乎我是不是跟别的男客在一起,更莫说你这样不帅的小男人了。

我闷声问,那是为啥子嘛?

她的嘴凑得更近:这是个秘密,他只要一看到我跟别的男的亲热,就会特别兴奋,特别想要我。

这是打击我,还是诱惑我?我的心突然很凉。

她的声音又变得哀婉:可惜今天没奏效,不晓得那个狗日的女的哪儿钻出来的。

我一把将她轻轻推开。

你刚才有个传呼来了。

她呆了半晌,随后拿起传呼一看,顿时欣喜若狂,连浴巾都掉下来了:是他打来的,这是他以前为我写的一首诗!

从那以后,我恨诗以及所有写诗的鸟人。

对不起啦,张小儿,我以后再找机会报答你,现在他肯定特别需要我,他每次一想我就发诗给老子,现在小草要变成小鸟,马上飞到吊岩坪去罗。她一边飞快地穿衣,一边飞快地跟我说。

要不要我送你啊?这么晚了,怕不安全哦。我冷冷地说。

不要了不要了,房都已经开好了,不在这儿睡一晚太可惜,你身上还有钱不,找个小姐耍一耍嘛,等一哈儿她们就要给你打电话上门服务,哈哈。话没说完,她已经拉开门冲了出去。那一夜,我辗转反侧,羞愧难当。
 

十二
  
  第二天早上我离开医药宾馆的时候,心情就象塞林格那篇小说名字一样:怀着爱和凄楚。
  
  我想,我对陈娟真不是想搞一搞就完了,我已经无可救药地喜欢上她,就算要搞,也是要一头扎进她的身体,永远不再拔出。但这是一条绝路,看不到任何指望。再这么耗下去,势必要把自己的处男之身带入21世纪。
  
  接下来的一个月,陈娟从我生活中消失了,没有任何音讯。我也快要期末考试,总得临时抱抱佛脚。眼下全国高校开始扩招,大学生越来越不值钱了,听上届生说毕业差不多等于失业了。我们这样的二流学校,要是连文凭都混不到,出去怎么混饭吃?
  
  这样也好,每天都钻在公式和习题堆里,可以缓解心里的疼痛。问题是,在每个间隙,陈娟的影子都会见缝插针般飘来,搞得我食不甘味,睡不安寝。好多次,我都强迫自己控制给她打电话的欲望,我一遍遍骂自己是贱人,一遍遍扇自己的耳光,独处时狂吼几声,在夜里拼命手淫。
  
  考完试,我就病倒了。
  
  发着高烧,很难受,医务室的医生说是感冒了。我整天躺在床上,象死了一样。
  
  卧床不起的第三天夜里,有人在楼道间吼着我的名字,让我接电话。我对同屋的刘大宝说,你去帮我接一下,我实在是动不了。
  
  过了一会儿,刘大宝又在那边吼:是那个财贸校的马子!
  
  我脑壳嗡了一声,身子软得更加厉害,我想回应刘大宝一句,声音很微弱。我侧身又对张健说,你去说一下,让她*的去死。张健盯我一眼:真要这么说?我说,对。
  
  很快,张健和刘大宝就一脸淫笑着回来了。我弱弱地问:你两副颜色怎么跟人家说的?张健哼哼两声说:当然严格按照你的吩咐办罗。我急了:CQ69,你真这么说的?
  
  两副颜色就在那儿很骚情地浪笑。
  
  罢了,反正已经是艘烂船,还管他怎么划。我拿起同学的随声听,把耳机塞在耳朵里,听着音乐沉沉睡去。
  
  半夜里,蓦然醒来,模糊听得外面人声喧哗。
  
  寝室的人全都醒了。我听见张健在问刘大宝:你离门最近,出去看看?刘大宝说:老子是上铺,你是下铺,你去看。
  
  两个人骂骂咧咧的正在争执,听见有人“嘭嘭”把门敲得山响,还有不少人起哄。
  
  我心里一激灵,难道是陈娟?赶紧挣扎着起身,去把灯和门打开了。
  
  门一开,我胸膛上就挨了一拳,听见陈娟破口大骂:你龟儿没死啊?还喊老子去死!
  
  已经快放暑假了,那年万州天气爆热,许多男生深夜都睡不着,这时还在洗澡冲凉,楼道里到处是裸体,突然看到一个女孩子闯进来,不起哄才怪。
  
  我彻底服气了。
  
  陈娟也不管一屋人表情怪异,大摇大摆地闯进来,把一个水壶放在桌子上说,这是老子专门跑到长江酒店给你买的莲子汤,喝了感冒好得快些。
  
  噢!我们也要喝!寝室里的几副颜色全部怪叫起来。张健痛苦地叫道,我病得好重啊。
  
  陈娟什么场面没见过,她学着港片里的张曼玉把手一叉,喝你妈个头,都下来给我喊奶奶,再嗑几个响头,我就去给你们买。
  
  我不做声,闷头喝汤。
  
  一喝完,我说好了,你回去吧。陈娟把眼一瞪,这么晚了,你叫我回去?
  
  不回去怎么办?难道跟我一起睡?
  
  陈娟轻蔑地一笑,跟你睡又怎么样,老子上来了,你往那边挪一点儿。
  
  全室男人傻眼。
  
  我只有拿自己的头往墙上撞。

十三

那一夜闷热无比,我怀里抱着个女人,里里外外更是热得不行,根本无法入睡。陈娟倒好,一上床就睡得呼吸均匀,安详无比。我摸摸她的肌肤,居然冷浸,滑腻。后来我更发现,天气越热,她的肌肤就越凉,不知道怎么回事,当然这是后话不提。

半夜里,我终于鼓起勇气,心想反正摸也摸过了,吻也吻过了,就大着胆子把手钻进她的衣服,轻轻地把乳房握住,顿时感到一片充实。本想有进一步动作,既怕把她吵醒,又听到同室的几副颜色没睡着,翻来覆去烙烧饼,未敢轻举妄动。遂一夜无事。

不知道是莲子汤的缘故,还是这晚出了一身汗,虽然只是天快亮才睡了一会儿,但一早醒来,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生龙活虎。

寝室的其他人恐怕也没睡好,但都躺在床上不愿意动弹,我只好把陈娟摇醒。

陈娟张开眼,望望我笑笑,居然有一丝羞涩。然后她摸摸我的头,唉哟,好多了好多了,张无病变成张有病,现在又还原成张无病了。怎么感谢老子?

我对她早就恨意全无。有什么可恨呢?其实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凭什么人家非要跟你一个要人才无人才、要家财无家财的毛头小子上床呢?要恨只能恨自己想入非非,色胆包天。能够成为朋友,已经很是幸运。

于是我说,你说怎么感谢就怎么感谢,反正我整个人都是你的,请随意支配,千万不要客气。

旁边几副颜色一齐起哄。

陈娟看了看周围,撒娇道,老子的一世清白今天算毁了,你得负责。

我说,好好好,出去吃早饭,边吃边商量怎么负责。

我们走出房门,陈娟又一下抱住我半边肩膀。周围的男生又是吹口哨,又是怪叫。

照例是在芳馨阁吃牛肉面。我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立即狼吞虎咽,陈娟今天好象心情特别好,边吃还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我。

我想了想停下筷子说,又有啥子事,你还是快点说吧,你这样子,我很有点害怕。

陈娟吃惊地问,你怕啥子?

我愁眉苦脸地说,你对我越好,我就越怕,因为你肯定又有事找我,前头的事已经害得我性功能减退了,还嫌不够啊?

陈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说,你狗日的还挺聪明。

我苦笑了一下,莫绕圈子了。

陈娟把碗推到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张无病呀张无病……我好奇地问,你念我名字干嘛呢?

她妩媚一笑,你的名字有种神奇功能你晓得不?

啥子功能哦?

能疗伤啊,每次我很痛苦的时候,念叨个几次,就觉得好很多。

这样啊,其实我这个人更能疗伤,我说,是不是跟徐胜渭又扯皮了?

她幽幽地问,你怎么看我和徐胜渭的?

我没好气地说,还能怎么看,一对狗男女。

我以为她要打我,正准备闪开,她却突然伏下身子哭起来了。

我慌了:这是搞啥子名堂嘛,莫哭莫哭,别个还以为是我把你搞了又在这儿谈分手呢。

她抬起头,满脸是泪:是不是我叫你做啥子事你都愿意?

我端正了身子说,当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直勾勾地看着我,让我心里发毛。

和我一起去跳太白岩,你愿意不?

我想也不想就说,愿意啊,为什么不愿意。

那好,她一下子蹦起来,往桌子上丢了几块钱,拉起我就往外走。

来到路边,她扬手就叫了辆出租车。上车后我问,我们这是到哪儿去?

跳太白岩啊,坐到水电校后门,从那儿爬上去,我一分钟都等不得了。

一听这话,司机吓得手一抖,头一歪,差点撞上一辆迎面而来的货车。

我诧异道:玩真的?陈娟大义凛然地说,当然真的,你怕了?怕了就给老子滚下车去。说完她就去拉车门。

十四

太白岩是万州城背靠的一座小山,明代四川按察使曹学诠来万州时考证说,李白曾经在这儿住了一个月,“谪仙醉乘金凤去,大醉西岩一局棋”,现在这上面就很热闹,有万州名人何其芳墓,还有很多摩崖石刻。虽然只有400多米高,但我俩爬上山顶时,已经气喘吁吁。再走到白虎头,这是一块悬空的大石头,站在上面往下一望,万州城红尘滚滚,风一吹,人似乎要飘下去。陈娟同学,这么高,跳下去要死人啊。我说。

陈娟说,老子就是想死,你怕了?

我说,不怕,不过我们一跳,问题很多。

什么问题?

我耐心解释:我们跳下去,肯定立马死得硬翘翘的,而且毫无疑问要上三峡都市报的头版。别人就会好奇,就会来调查,这两副颜色为什么要跳崖?他们是奸夫淫妇还是同命鸳鸯?到底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说不定别人还编些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之类的故事,这样坏了我的清白名声得嘛。

陈娟迎面啐了我一口:你龟儿莫东拉西扯,说一半天就是不敢跳。你说,你是不是怕,你怕老子一个人跳!边说就边要来拉我。

我把她的手抓住,正色道:我怕啥子,能跟你死在一起,求之不得!但是我也要死得明白,不能做个糊涂鬼嘛!还有,你一跳下去,那可就是面目全非,摔成肉饼肉酱都说不定了,那个样子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的!

不晓得是怕毁容还是怕我做糊涂鬼,陈娟一下子泄了气,低头沉思起来。

我趁热打铁说,死要死得明白,更要死得值得,就这样不清不楚地跳下去,这个死就轻于阴毛了。

这下陈娟理直气壮地说,我一个人跳怕嘛,就想找人陪我跳。

我说,搞半天我是个殉葬品啊?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理他了。

沉默了一会儿,陈娟问我:张小儿,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坏女人?

我说,你是。

有好坏?

要好坏就有好坏。其实我一认识你的时候,就听说了你不是啥子好人。唉,这些我都当别人瞎说,认定你了,跟你混到现在。你看我跟你混以后,落到什么好了?我连女人都还没搞过呢,就要我来陪你死了。

陈娟问,别人议论我是不是说得特别难听啊?

我沉默了一会儿说,也没说什么,反正就是说你喜欢乱交朋友。

陈娟凄然一笑:我就知道他们会这样说,不过我确实也真不是个好东西,我奇怪,像你这么老实的娃儿,怎么就没被我吓住,还一天屁颠颠地跟我跑。

我挺了挺胸说,是的,我以前从没想到,我怎么会认识你这样的女孩子,喜怒无常,蛮横得不可理喻,做事从不考虑后果,嘴上随时挂着一串串的男女器官,看起漂亮清纯,身材比例符合黄金分割,却摆出一副要强奸全世界男人的样子。可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所有这些,甚至喜欢你的满口脏话,喜欢你散发出来的,那些势不可挡的淫荡。

陈娟白我一眼说,太肉麻了哈。你有病啊,受虐狂啊,老子这么坏你还喜欢,再说老子有那么坏吗,什么淫荡,我不就是奔放坦率了一点嘛,总比满嘴仁义道德,暗里男盗女娼的好些。

我说:这就对了,你站在那里,谁他*的敢给你扔石头,他自己屁股干净了吗?陈娟同学是标准的良家女子,三好学生,正被我这样的优秀青年热烈地喜欢着,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还要靠你哩。我就不明白,前途一片光明,形势一片大好,你怎么就想不通要寻短见呢?

陈娟的表情一下子黯然了。

我说,就因为徐老师?

她点点头说,是啊,我真是个莽子女人啊。

我沉默无语。

她转着脑袋四处望了一会儿说,不要你陪我死了,但我突然想了个游戏,看你有胆子帮我不?

我说,行了姑奶奶,只要不寻死什么都成啊。话一说完,我突然打了个寒颤。这时,岩顶上的风是越刮越大了。

十五

从小到大,我一直是个乖娃娃。我生在农村,非常老实,从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读中学时不小心碰到了女同学的手,都要自责、内疚好久。我想,这也是我迷恋陈娟的地方,她行为乖张,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她要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你随时都提心吊胆,但永远对未来充满渴望,她的话粗鲁而直接,可以一下子击中你的要害,解决困扰你多年求索不得的难题。

陈娟把手一指,指向岩边一棵歪脖子油桐树。那树弱不禁风,伸出几个枝桠,好象随时要掉下崖去。

她说,你跟我一起爬到那树上去好不好?

我抽了口冷气说,不是说好不寻死吗?这个时候爬到那树上去,跟寻死有啥子区别?

陈娟不说话,冷冷地看我一眼,转身朝那棵树走去。

日他先人,老子豁出去了,我把心一横,跟了上去。

这棵油洞树正好在悬崖边上,陈娟不知哪儿学来的本身,象猴儿一样,抓住主干,三两下就攀了上去,站在一棵横伸出的树枝上,随风荡来荡去。我看得目瞪口呆。

敢上来不,张小儿?陈娟用挑衅的目光望向我。

我走到崖边,只看了下面一眼,就有些晕眩,赶紧伸手扶住树干。

看见我的怂样,陈娟哈哈大笑,花枝乱颤,风情万种。她腾出一只手朝我一勾指头:上来呀,上来了想摸咪咪摸咪咪,想亲嘴就亲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色胆上心头,怕字放两边。我果断地抱着树干爬了上去,和她并排站起:老子倒要看看你说话算不算数!

陈娟赞赏地说,算你有种,把老子腰抱住。

我依言而行,一只手紧紧抓住树干,腾出一只手将她抱住。

陈娟说,抱紧,我松手了!说完便放开双手。

我本来正想美事,还以为她要来个非常艳情的动作,我们就在这树上生猛亲热一番,不想她居然把手全撒开了,吃惊不小,立即抱得更紧。

陈娟侧头看我一眼,把眼睛闭上,上半身轻轻往前一倒,就悬在半空。我吓得屁滚尿流,只好死死抱住腰身,要是她这一倒稍用点力,恐怕会把我们两人都带下崖去。

她把手探在两旁,象浮在空气中一样,又一阵风凌厉扑来,只听她大声问道:张小儿,你现在在想什么?

我不敢用力说话,只好轻轻地说,想你。

那你喊呀。

我调整好呼吸和动作,确信万无一失,然后才仰头喊了一句:陈――娟――我――喜――欢――你!

陈娟欢快地说,好,该我了。

我把她抱得更紧。一朵云悠悠地飘在头上。

她把手轻轻一划,用力喊:徐――胜――渭!

我心头一酸,差点要松劲。

她继续喊:徐――胜――渭,我――日――你――妈!

声音凄厉无比,喊得荡气回肠,一唱三叹,余音绕梁。一连喊了十几声。

徐胜渭,我问候你全家。我也在心里轻轻地喊。

后来她换了台词:陈――娟――你――是――猪!

喊累了,她伸出手扶住树干,站了回来。我总算松口气。

她满脸是泪,却笑着对我说,好啦,这下轻松多啦。

我人快虚脱了,赶紧说,我们下去吧。

她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把眼珠子一转说,我们换个位。

我茫然问,换什么位?

你把手松了,我来把你抱住,你再来吼几句。我赶紧求饶。

十六

从树上下来,我又问她,狗日的徐胜渭到底怎么你了?

她没有回答,却问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徐胜渭吗?

我摸摸额头说,他长得很帅,也很有才华,我很能理解你的喜欢。

她说,这些确实是,但更主要的是,我曾经以为他真的把我当回事。

我们找了块石头坐下。

她缓缓地讲她的事。

其实在认识徐胜渭之前,我就不是处女了。

我皱了一下眉,不过这个也听说过了,倒没有意外。

她继续说,我父母都是罐头厂的工人,原来厂里还挺红火的,日子也还好过。记得我小时候,他们辛苦一个月的钱,居然就给家里添了台21寸的彩电,那时候四邻都羡慕我们家。我妈是我们家的的福星,我爸也特别喜欢她,91年冬天,我妈出了事,就在厂子外面被一辆货车撞死了。那以后,我们家就开始走了下坡路。我爸整天喝酒,每天都是喝得醉熏熏地回来,厂里那几年也出了不少事,先是听说美国搞制裁,不进口厂里出的罐头了,后来工人们又跟厂长闹别扭,往罐头里放头发,放避孕套,慢慢罐头就销不出去,厂子就不行了。我爸也下了岗。她沉浸在往事里,泪水缓缓往眼外涌。爸爸就只好到外面去打工,天南海北地荡,我一个人跟外婆住在胜利路外面的窑灰坝。爸爸在外面打工收入也很低,每月只能寄一两百块钱回来。前年我上了中专,学费却不够,我就给外婆说,我也出去打打短工找点钱回来吧。

说起容易,可我一个初中毕业生会做什么呢?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连碗都洗不干净。刚好窑灰坝旁边有一个车站,叫港口车站,我想到那儿去找点事做,就碰到了一个叫“乌哥”的人,后来我才知道,这人姓乌,别人都叫他“乌棒”。乌棒对我说,他有辆车跑巫溪,可以让我去给他那卖票,一个月给三百块钱。三百块钱对我可是个大数目,我高兴得不得了。

第二天,我就高高兴兴地上了那辆跑巫溪县城的长途车。车到了巫溪已经是晚上,乘客都下了,乌棒说带我去吃饭,顺便认识一下他巫溪的兄弟伙们,不由分说就一车把我拖到了巫溪城外的一个小院子里。我简单吃了点东西,便按他的吩咐到一间屋子里去睡了,乌棒和他的一伙兄弟还在外面喝酒。

睡到半夜,乌棒突然带着一身酒气踢开门进来。我惊得从床上爬起来。他走过来很有礼貌地对我说,对不起,打扰你了。刚才,我那些兄弟伙说你是我的女人,我说不是,他们硬不信,怎么办?

我惊慌地说,本来就不是,你给他们解释一下就行了。

他说,我是给他们解释了,说你的确不是,他们说,如果不是就好,他们就可以放心大胆地进来搞你了。

我简直惊呆了。

他说,你莫紧张啊,我又给他们说,虽然现在你还不是我的女人,但我正想跟你发展一下,但他们的问题又来了,说,那好,就要看看你们今晚怎么发展,你发展不了我们就要轮流上了,大家这么多人作个见证。所以我只好进来了。

我说,乌哥你是个好人,你放过我嘛。他笑着说,你看你这是什么话,我这人从来不整人害人,我在社会上行走,一直是讲礼数的,更不会强迫别个做事。但我这些兄弟都是些粗人,做起那种事也跟禽兽一样,简直拿他们没办法,偏偏我是个重兄弟情义的人。我不是说非要跟你怎样啊,但他们硬要闯进来我就没办法挡住了。

我吓坏了,哭着说,那求求你拦住他们。

他严肃地说,大家也不是外人,拦得住我当然拦了。现在只能这样,要么我出去,让他们进来?他们也有些日子没碰过女人了。说完就要往外走。

我一下跪下来,拉着他,苦苦哀求。

他说,别这样,我真的很为难。

这时,外面的人咆哮起来了,在那儿吼,“乌棒你得行不,不行我们挨个来了”。

他说,你听听。

我知道求也没用了,咬咬牙说,好,你来吧。

他说,我没有强迫你吧。我说,没有。

他说,那你得先求我了,否则这种不积德又伤身体的事我是不愿意干的。

我说,我求你。他笑着说,你还真懂事,晓得你是个雏儿,我一定会很温柔的。

结果他过来直挺挺地把老子干了。我的感觉只可以用震惊来形容,甚至来不及愤怒。

十七
  
  我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冰凉。
  
  那次从巫溪回来,我连那三百钱都没要,把自己关在家一个暑假,夜里经常做恶梦,总是看到乌棒那张笑咪咪的脸。甚至我到财贸校读书后,乌棒还经常来找我,说想长期跟我好,我对他说,再不用想碰我一下,否则我就去告你,告不倒你老子就跳长江。这样他始终有所顾忌,不敢过分纠缠,但经常让他弟弟来看我,给我送东西,传呼机就是他弟弟买的,他弟弟这人倒不错,你也见到过,就是上次那个骑摩托接我的。
  
  上学后大家都忙着谈恋爱,我也试着谈了两个,我这人太老实,一熟悉就老老实实地说自己不是处女了,对方总说不在意不在意,总是让我很感动,结果把我哄上床,却总是找理由闪了。渐渐地,我对自己都丧失了信心,有些破罐子破摔了。直到碰到了徐胜渭。
  
  认识徐胜渭是在一次聚餐,他在邻桌吃饭,认识我们学校一个老师,就过来敬酒,敬了一圈,经过我身边时,他深深看我一眼,悄悄在我耳边说,你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后来又要了我的传呼号码。
  
  当天回去后就给我发了一首诗。
  
  我从前碰到的男人,要么是很粗鲁无礼的,要么是幼稚萎琐的,对徐胜渭这样的男人还缺乏免疫力。他这人多才多艺,一会儿给我写诗,一会儿又要给我画画,说话也总是一下子能抓住我的心,更重要的是,他尊重我,跟他上床,他也能把你捧得跟女神一样。我说自己被别人睡过,他说根本不在意,甚至连那种地方都能舔上几个来回。所以我对他真是死心塌地。
  
  不过好景不长,时间一久,我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了,就是你我认识的那个阶段,慢慢也发现他同时跟几个女人搞起的。我这才发现又上当了,可就是放不下他。你说,我是不是很贱?
  
  我心里堵得很慌,不知道怎么说好。
  
  好久才说,这样也不值得你去死。
  
  她说,狗日的男人些个,没一个把老子当回事,都是想日我,日完就算球,真不想活了。
  
  我说,打击面有点宽,我是真心的哈。
  
  她哈哈一笑,你是还没搞到手所以才这么说。不过呢,你娃确实又象少根筋一样,莽头莽脑的。
  
  我态度诚恳地说,陈娟,我确实是喜欢你,不过我晓得你也瞧我不上。
  
  陈娟有些感动,轻轻把我抱住:张小儿,你是我的救命稻草了,要是有一天你都不喜欢我了,我真的就该死了。
  
  我什么都不说,把她抱得更紧。
  
  陈娟把脸伏在我肩上,轻描淡写地说,前天我又去找徐胜渭,给他说,我肚子里多了个疙瘩。
  
  我吃惊不小:疙瘩,什么疙瘩?
  
  她说,说你莽你还真莽,就是怀孕了。
  
  那他怎么说?
  
  他能怎么说,要我马上打掉。我说反正快毕业了,不想打。他居然说,不管打不打,反正不关他的事,谁晓得这个种是谁播下的?我当时就绝望了。后来才给你打的电话。
  
  我仔细想了一阵说,可能还是打了好。前段时间我们学校一个女生,一直用一布带把肚子捆起,大家都没看出来,居然把一个娃娃生在厕所里了。
  
  陈娟说,我也没办法,可是我求他跟我一起去医院打胎他都不干。
  
  我总算明白过来了。

十八
  
  那时打胎不象现在这样方便,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哪儿能做,要多少钱,要不要开证明,这种事该怎么跟医生说,打了要不要住院。
  
  也是那时我才发现,陈娟虽然嘴厉害无比,什么都敢说,关键时刻其实胆子还是小。
  
  怎么操作这事儿,我们打听、商量了好几天。
  
  首先是钱的问题。这也是最关键的问题。
  
  放暑假了,我就应该回老家了,父母不会再给我寄生活费来,我身上只得一百多块了。陈娟只等8月份到学校拿毕业证,现在只有两百块钱,外婆那儿有点钱,还得两个人这几个月的生活费。打听了一下,我们这三百来块在外面随便找个诊所够了,想去正规的医院就不一定得行。陈娟说那就在外面找个诊所做算了,我坚决不同意,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犯难中,我突然想起,我老家的一个同村老乡在妇幼保健院工作,姓易,好象是在搞财务。因为我们村里进城工作的人少,所以他每次回家都如同衣锦还乡,很有些影响,因此记得,他大概也认得我,论起来还是远房的表亲。看能不能去找他说说,少给点钱把手术做了。
  
  陈娟本来不同意,我生气了:CQ69,我把这笔倒霉帐认自己身上了,我都不怕,你怕啥子?
  
  星期一,我正准备去带陈娟打胎,妈妈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好久回家,说是父亲前两天收玉米把腰闪了,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家里现在一摊子的农活没人干,希望我早点回去帮忙。我一听眼泪都快下来了,赶紧答应。
  
  财贸校离妇幼保健院很近,陈娟正在校门口等着我,居然还是一脸神气,吊甩甩地跟旁边的女同学聊天,聊到奔放处手舞足蹈地大笑。
  
  我走过去,陈娟朝我点点头,旁边的女同学问,这谁呀?陈娟说,你龟儿这都看不出来,这是我男客。我听得心里一热。
  
  到了妇幼保健院一打听,老乡在8楼,我和陈娟径直坐了电梯上去。
  
  易老乡见了我还算热情,但一听我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脸色立即就阴沉下来。他摸了摸脑袋,往椅背上一靠,慢条斯理地教训起我们来:你们这些年轻娃儿,怎么就不学好呢?无病,你各人家里条件那么差,供你读书不容易呀,工作都还八字没一撇,就学会搞对象了,这下出事了吧?你们怎么就不采取点安全措施呢,为了追求点快感就不考虑后果了……
  
  听他越说越恼火,陈娟站起来就拉我走。我不知所措,象个龟孙子一样,可怜巴巴地问老乡:表叔,这事儿?
  
  易老乡白了一眼陈娟,想了想说,好,我给妇产科的打个电话。接着他操起电话,就找到了一个黄医生,叫黄医生关照一下,年轻人没得什么钱,就做二类手术。
  
  他搁下电话,我又问:表叔,二类手术是?
  
  易老乡把头一摸,含含糊糊地说,就是少给你开点药,价钱优惠些,你们去吧。
  
  来到检查室,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女人就是黄医生,我说我是易的亲戚,她哼了一声说,知道了,做二类手术的,你们先填表,再做检查。
  
  填表时,陈娟编了一个假名,叫陈倩。当时,我没有想到的是,后来我真的还会遇到一个叫陈倩的女人。
  
  过了一会儿,陈娟从检查室出来,悄悄地对我说,那个黄医生刚才给我检查的时候,动作很粗鲁,抠得我下面很疼,还一边抠一边骂,你们这些缺德背时的娃娃,不晓得家里大人是怎么教育你们的。
  
  我说,到了这里,就忍一忍吧。
  
  做堕胎手术的人很多,还得排队。不一会儿就看见全身虚脱脸色苍白的女人被扶或者抬出来,陈娟紧紧抓着我的手,手心直冒汗。
十九
  
  陈娟进手术室了。
  
  我在外面转悠,一个三十来岁的女护士也正坐着嗑瓜子。我就走过去搭讪,她白我一眼:你也是搞出事的吧?
  
  我赶紧解释说,我们刚结婚就怀上了,还不想要,想趁年轻搞事业。
  
  那护士脸上活泛了些说,教训,怎么不加强婚前学习啊?事业也不冲突嘛,做这个手术对女方的身体伤害还是很大的,多少有些危险性。
  
  我趁机说,教训确实深刻,以后一定作好防范工作,大姐,我能不能问一下,我老婆给安排了个二类手术,二类手术是怎么回事?
  
  护士却沉下脸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钱重要还是老婆重要?
  
  我摸不着头脑:当然老婆重要,就是不知道二类是什么,我们才结婚不久,没经历过,也不知道这些。
  
  她一看我是真不懂,悄悄凑过来说,你们一定是想省钱,但这种时候怎么能省这个钱呢?什么二类,这是我们内部的说法,就是有些没有钱但不得不做的,不用麻药,医生也三两下就给她弄了,省时省力,当然价钱就少些。啧啧,那你老婆就只有多受些罪了。
  
  我一下头都大了。这陈娟在里面不得疼死啊?
  
  我说,大姐,求你进去给医生说一下,还是用麻药吧,多少钱我们都给啊。
  
  她说,你傻呀,已经在做了。
  
  我只有打自己的耳光。要是我不去找那个背时的老乡,陈娟也不用受这份罪,哪怕把裤子当了也不用这样啊。
  
  只过了几分钟,里面医生就喊:陈倩的家属进来抬人!
  
  我连忙跑进去。只见陈娟躺在手术台上,脸白得跟纸一样,看见我进来,居然朝我笑了一下,只是这笑牵动肌肉有点变形。
  
  一个医生对我说,她一时半会儿动不了,你把她抱出去。
  
  我抱起陈娟,她说,张小儿,我痛死了。随后就昏了过去。
  
  我说,医生,她昏迷了。
  
  医生一挥手说,这种事多了,我拿几把钳子在你肚子里钻几圈,你也要昏的,没事儿。
  
  出了手术室,我把陈娟放在一条长椅上,等她醒来。
  
  一支烟的功夫,陈娟就醒了。第一句话居然是:张小儿,对不起啊。
  我说,我才对不起,不该去找那个老乡,也不晓得不打麻药。
  
  陈娟摇摇头说,其实也不怎么痛,比我想象的好多了,才花两百块钱,真划算。你扶我坐起来。我们一直说好要去开房的,都没搞成,刚才检查的时候医生说,至少一个月内不能过性生活,又要让你等好久了,真是对不住。
  
  我心如刀割,什么时候了说这些。
  
  我说,别说这些了,我送你回学校还是回家?
  
  她说,回家吧,这样子怎么敢回学校?再说我也毕业了,再去学校就是拿毕业证了。
  
  我说那好,送你回家后,我也要回家了。
  
  她有点失望,怎么,你不陪我了?
  
  我说,你有外婆照顾的,我也得回去帮我父母干活,这个季节比较忙。
  
  我们找了一辆出租车,送陈娟回窑灰坝。她说,就直接送到港口车站吧,你好在那儿赶车,那儿离我家也不远了。
  
  下车的时候出了点状况。陈娟的血渗出来,把车座湿了一块。
  
  司机一见,张口就骂晦气,并要我们赔钱。
  
  我们身上合共只有不到一百块钱了,总得还要留点给她买药吧。我只好赔不是,表示愿意跟他一起去把车座清洗干净,差点跪下了。陈娟这时来了精神,甩出五十块钱给司机,说我们走。
  
  我一边走一边心疼那五十块钱。陈娟拉住我,盯着我的眼睛说,记倒,张无病,你是男人,你的脸比啥子都重要,比我的老命都重要。
  
  我们进了站,我上了回老家的公共汽车,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
  
  陈娟站在车窗外,小脸白白地望着我。我说,你回去嘛。
  
  她摇摇头。
  
  车子发动了,她突然想跑近一点,可是跑不动,我赶紧把身子伸出窗外。她毫无羞耻地对我喊:张小儿,你要早点来!我等倒你来日我!
  
  我的眼泪流下来。
  
  车子跑起来了。

二十

爱恨只是一念间的事吗?就象时间旅行里的虫洞,倏忽跳到一个陌生的节点,但为什么有些事永远无法释怀?

现在,我站在万州新建成不久的滨江路。这条路是一个时空上的分水岭,把我记忆中的万州,和现实的万州割裂开来,上半身是朝气蓬勃的未来,下半身是满目疮夷的过去。高高的堤坝下面,就是被三峡工程淹掉的,曾经的一马路、二马路、三马路、环城路、民主路、胜利路,当然还有窑灰坝。

看不到陈娟过去那个家,我们曾经寻欢作乐的幸福小窝。

回到家后第四天,我给陈娟打了个传呼。很快她就回了电话,说这几天身体恢复得很不好。

放下电话,我在家里翻出一百块钱,对妈妈说,我们学校有事,得走了。

妈妈气得大骂。

在港口车站,我又给陈娟打传呼,让她来接我。

出现在我面前的陈娟,让我心很疼。更憔悴了,整个人看去虚弱无力,不知道她怎么走来的。

我说,你指路,我背你回去。

于是,她伏在我背上,调皮地向我的脖子上呵气。我说,别闹了,很痒啊。她说,我这是教你一招,以后跟女人调情时记得在她耳朵边吹气啊,一吹就身子酥了半边,包你手到擒来。

陈娟的家就在窑灰坝钢材市场旁边,一幢灰旧小楼的三层,要爬36步梯子,长江水利委调查移民房时确定的面积是27.87平方米。

陈娟的外婆处于半失明状态,但见我来,居然露出很高兴的表情。很显然,这个家庭已经好久没有其他人来过了。陈娟说,她父亲最近一次来信是两个月前,那次一共寄了五百块钱回来,现在想必认为她毕业了,就不再寄钱回来了。

家里几乎没有什么食物,陈娟说,钱都用完了,天天吃稀饭,下咸菜。我说,这怎么行,你应该补一补的。我摸摸口袋,还有九十块钱,决定去对面的南门口菜市场买一只鸡回来炖。

但之后又怎么办?我一边走一边想,可以去找点事情做,反正这个暑假就这样了,下学期也要开始实习,时间上应该周围得过来。

提着杀好的鸡回来的路上,一路留心,还真发现了一个贴在电线杆上的招工广告。里面说,要招一个看仓库的工人,平时还得要上、下货。我一想,这活还是比较简单,就记下了里面留的电话。

回到陈家,我们生好蜂窝煤炉子,把鸡炖到锅里,过了一阵满屋生香,大家都乐呵呵的。我们在炉边忙活,陈娟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外婆,悄悄在我脸上吻了一下。我知道外婆看不见,却装作很严肃的样子说,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个要紧事必须得给你说。

转身进了陈娟的卧室,其实卧室也就一间,只用了一个木隔板,把她和外婆的床隔开。

陈娟一脸诧异跟了进来,还没来得及问什么事,就被我一把抱住,狂吻起来。

吻够了,我们坐在床上大口喘气。陈娟说,你龟儿越来越不老实了。

我说,我当然老实了,要不是手上有油,恨不得在你身上摸几把呢。不过还真有事,现在怎么办,我住哪儿啊?开学还早呢。

她说,还能怎么办,就在我家住,你睡地板就行了。

我说,那好吧,明天我准备出去找份工作干。

她问是什么,我含糊地说仓库保管之类。

晚上,我们坐在一条长凳上,围着一台14寸的小黑白电视看,一直到了十一点,外婆说,你们慢慢看,我困了。

剩下我和陈娟继续看。过了一会儿陈娟说,这破电视没劲,都去睡吧。拉起我的手就朝卧室走。

我悄声问,睡一屋?

陈娟说,难道真让你睡地铺啊?一起睡吧,别动歪心思就行了。

这是我们第二次睡在一起。天气很热,又怕外婆听见动响,我们睡得比较远。一直到了快十二点,还是睡不着。我干脆爬起来,朝陈娟看去,隐约中看到她的眼睛也睁得大大的,正在望着我。

我心里一动,就把自己的爪子伸了过去。

二十一

陈娟没有动,我的手在悄无声息中摸索着。最后,停留在她的胸部,如同找到了归宿,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安详的快慰中,终于睡去。

第二天一早,我下楼给那个招工的打了个电话。一个女人接的,她让我立即到当铺巷她的店里去面谈。

当铺巷里商铺很多,迷宫一样,我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到中段找到那个店铺。这家店是批发衣服的,前面是卖场,后面就是仓库,都是从浙江那边运来的衣服,堆得象小山一样。

店主是个温州女人,三十来岁的样子,看上去精明能干。店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帮工,都是本地人。见我来,女老板就把我叫过去,很诚恳地说,店里现在生意特别好,急切地需要人手,希望我能快点来上班,每月400元,包中饭。

我点点头,问有些什么具体要求。女老板说,主要是帮着发货,需要一定体力,也要能算点帐。我想这没什么问题,很干脆地就同意了。

女老板说,那好,你下午就可以来上班了,干得好,这个月算你一整月的工资。

我回去给陈娟说,找到了事做,就是算算帐什么的,也算专业对口,工资有点低,但够我们三个人每月的生活了。

陈娟抱着我亲了一口说,都是我把你拖累了,现在来做这种活。

我说,能找到这种活已经不错了,你以为学数学出来了能干什么?好的呢,教教书,搞搞电脑,不好的都只有下力了。

在店里干了两天,果然很累,因为生意很好,附近的几个县的小商贩都到这里来进货。慢慢地也跟店里的人混熟了,老板姓余,七八年前就跟老公到万州来做生意,生意是越做越大了,老公却跟别人好上了,前年才离了婚,家产一人一半,女儿归自己养。两个同事都是塑料三厂的下岗工人,四五十岁,一个老杨,一个老黄。老杨比较老实,遇到要发货时,跟我一样,都是大包大包往身上扛;老黄就比较偷奸耍滑,捻轻怕重。我想自己也不在这里长干,就没跟他计较。

第三天,一个云阳的客户来下了个大单,成本价值七万多,数量很多。我和老杨就点货、发货,肩抬背扛的,忙得汗流浃背,老黄就多了个心眼,说是他负责来算帐,趴在那里用电子计算器一样样地汇总,一趴就是一半天。眼看我们要干完了,他才站起来伸伸懒腰说,好啦,算完了。

余老板拿过单子,准备一一核对。我正好干完了手中的活,就主动对老板说,让我来帮你算。她看我一眼,就把单子递过来。

这种简单的累加还是比较轻松,虽然有近百个品种,我仔细地浏览了一遍,只用了几分钟,就心算出了结果,对老板说:好象有点出入,总价应该是92783.55元。

老黄不满地说,你乱看一气,就晓得了?

余老板说,好了,我再复核一下。她拿过单子,也用计算器在那儿算了半天,最后说,小张算的没错。

这一下把老杨和老黄都镇住了。老黄呆在那儿作声不得,老杨拍拍我肩膀说,行啊小张,看不出来你算帐是一把好手啊。

余老板把我上下打量一番问,小张你是什么学历?我说高中毕业。

余老板笑道,那敢情好,我们店里进出货量大,以后记帐算帖这块儿你就多担些责了。

下班的时候,余老板把我叫过去,沉吟半晌才说,她的女儿在电报路小学读书,数学成绩不太好,如果让我去当家教,行不行?

我一听大喜。这几天,为了让陈娟身体恢复得快些,我天天买些鸡鸭鱼肉回来吃,钱快用光了,一个月400块钱,三个人开支,也是不够用的。

我说,没问题,我的数学成绩从小到大都还可以,只是怕忙不过来。

余老板说,这个你放心,今后店里的事情你就做做帐,清清货就行了,那些让他们两个干。

老黄恨恨地望我一眼。

二十二

余老板很慷慨,除了干活的400块钱,做家教一个月竟开出了500元。她说,她最喜欢的人就是这个孩子,为了让她学习好,她是不惜一切代价。孩子不是本地户口,进电报路小学就给了两万块钱择校费。

我每天下午五点就下班,直接到余老板家里,给孩子上课,上两个小时。

这孩子跟余老板姓,叫余星,9岁,但人小鬼大,经常提一些刁钻古怪的问题,注意力又不集中,经常我讲着讲着,她却开了小差。于是我准备了一根尺子,如果她乱来,我就在她手板上敲一下。她很快就向余老板告状了。

余老板就很客气地对我说,我的孩子我自己都还舍不得打呢,你只管上好课就行了。

我说,你是老板,如果你觉得我不合适,随时可以不让我干,这两天算我白教,但我现在就是她的老师,我只管提高她的成绩,不用点手段是不行的。

她噢了一声,在那儿慢慢考虑。

我说,今天的课上完了,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她说,就在这儿吃吧。我说家里还有人等。

余老板笑了,你这个年轻人,脾气还不小啊。

我怕她误解,就留了下来。

余老板做了几个江浙风味的精致小菜,开了一瓶红酒。我们三个人就慢慢吃着,时不时说一些闲事闲话。

回陈娟家后,她正在等着我。一进门就把我抱住,在我的脸上摸来摸去。

我问,摸什么呀?

她说,瘦了很多。

照例睡在一起,我却不敢造次,好几次欲火焚身,摸到她身上,终究是长叹一声,收手回来。这种时候,她就在那儿吃吃地笑。我怕惊醒外婆,悄声问,笑什么?

她说,我喜欢看你猴急狗刨的样儿,真想豁出去满足你一回。

却总是一夜无事。

过了几天,到了下班的时候,我又准备往余老板家走。余老板说,不急,这里还有点事,你先处理了来,我先回去给孩子做饭。

过了一个多小时,我赶到余家,进门就闻到一阵菜香,却不见余星。

余老板一边往桌上端菜一边说,孩子跟同学们出去过活动去了,今天不补课,你来得正好,就在这儿吃饭。

我也没多想,坐下来,埋头就吃。余老板给我倒了一杯红酒。我想这红酒也不醉人,拿过来便喝。

我们边吃边聊。渐渐地,借着酒意,余老板就说起了她的事情,提到了她的前夫,也就是余星的父亲。

她喝下一大杯酒,恨恨地说:狗日的是个怪物,在外面已经有了相好,比他小十多岁,还瞒着我。就是天天不跟我上床,一问为什么,他就说,自己已经阳萎了。我信以为真,还到处寻医问药,买了很多补品回来给他吃。有一次,总算把他跟野女人堵在宾馆房间里了,当时他正搞得欢呢,我质问他,他说,他现在跟任何人都行,就是对我没感觉了,一见我就阳萎。我一听,再无话可说,第二天就去办了离婚。

我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说,不懂他怎么想的,余老板你这么漂亮。

余老板两眼放光,真的?

我说,当然了。

于是余老板又感慨起来,直叹自己红颜薄命。

吃完饭,我的头已经有些晕晕乎乎。我对余老板说,我该回去了。

余老板斜着看了我一眼说,你等一下,我去把这个月的家教工资提前付给你。

这真是太好了,早就想开口预支点工资,一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难得老板善解人意,自己提出来。

余老板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进了里屋。过一会儿,她在里面叫:小张,我醉了,钱在这儿,你自己进来拿!

傻子也听得出有问题。我肯定不是傻子。

毕竟有500块钱哪。我这样对自己说。还是不能进去,那成什么了?陈娟还在家等我呢。

但是,现在那间屋既让我害怕,却又有种难以言说的魔力,让我生出种想进去一探究竟的愿望。

我终于还是进去了。

二十三

从余家出来,我既懊悔又惭愧。

刚才一进屋就被余老板拦腰抱住,胸前顿时感触到一个温软鼓胀的所在。在那一刹那,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似乎背了很久的一个包袱突然放下了,恍惚中,不知谁被谁推倒在床上。因为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不得要领,只记得胡乱地在她身体之上扑腾几下,就一泄千里,溃不成军了。

我急急忙忙穿戴整齐,就要出门,余老板懒懒地从床上起来,把床头柜上的一个信封给我:你干得不错,多给五百。

我脸上发烫,惊慌慌地拿了钱就夺门而出。

路上风一吹,头脑清醒了很多,想着回去要不要跟陈娟说这事。很快就把这念头否定了,说了还得了?

回到家,陈娟和外婆居然都还没吃饭,正坐在桌子前边看电视边等我。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已经吃了,还喝了点酒。

陈娟没注意到我有什么不对劲,兴致勃勃地说,再吃点嘛,晓得你爱吃酸,我今天弄了泡椒味的牛肉汤,你尝尝。我点头坐下,慢慢喝起汤来。

陈娟就在一边大讲她今天出门逛街时看到了什么,遇到了些什么,回家后又苦背了几个小时英语单词。我魂不守舍地答应着,后面才想起把钱给她。

睡觉时,我有意识地与陈娟睡得更远一点。这下她注意到了:哎,今天怎么这么老实,不来摸老子了?

我说,干了一天活,有点累。陈娟说,刚才还说你怎么一下就挣了一千块钱,看来来得也真是不容易,要是太累,就别干了。我这几天正在苦练英语,等身子好些了就去找事做。

我说,没事,我在家里干农活比这些辛苦多了。她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才心满意足地歪在一边睡了。

第二天早上,我在家里磨磨蹭蹭,有点不敢去上班,不知道如何面对余老板。陈娟说,无病,要迟到了哦。

我怕看出破绽,赶紧出门了。在当铺巷里转了几圈,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到了店里。

出乎意料,余老板见了我,象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神色自若,异常平静,照例吩咐我做这做那。我稍稍放心:也就是昨天一时寂寞、冲动罢了。倒显得自己无趣无聊,赶紧屁颠颠地干起活来。

中午吃过盒饭,老杨老黄都靠在店里的椅子上打盹。

余老板埋头清点帐目。我也觉得有些倦了,也准备靠在货架上小睡片刻。

余老板清点完毕,对我说,小张,你跟我到库房里把这些货核对一下。

我瞟了一眼老杨老黄,两人睡得踏实。只好跟着她进了库房。

余老板随手把库房门关上。我心里一紧。

但她什么都没说,真带我清点起货物来。我总算放了心,却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清点了一会儿,余老板突然指着一堆某型号的男裤对我说,小张,我看你穿这件西裤还挺适合的,你现在这件不够挺,看起有点邋遢,你拿一件试试。

我忙说,谢谢老板,我对穿的不讲究,这么好的裤子穿我身上可惜了。

余老板把头一扬,说,小张,昨天的事没什么的,你不要太在意了,叫你穿就穿。

行啊,老子也豁出去了,难道还真怕了不成,我心想。就过去拿了一件。

余老板笑了:对的嘛,你现在就可以试一下。

我一咬牙,就把裤子脱掉了。

余老板柔声道,行了,我来帮你穿。说罢就走了过来。

她一靠近,我就一把将她按在一捆衣服上,顺手撩起她的裙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气吞山河地从后面进入了她的身体。

她快活得颤栗起来,发出沉闷的低吼声。这时,库房门被人敲响了。

二十四

我吃了一惊,正要撤退,余老板却低低地叫道,不管它!

门敲了几下就没动静了。

从库房出来后,我看了一下店里的两个人,老杨继续在睡,老黄却在门旁抽烟,见我出来,很阴险地笑了一下。

心里毛燥燥地度过了一个下午,这种破事以后再不能做了。晚上还是到余家上课,一上完,我就赶紧溜之大吉。

回到家,我对陈娟说,你一天呆在家里闷吗?陈娟说还好。

那想不想到我上班的地方去看看?

陈娟立即兴高采烈地说,好啊。

一大早,我就带着陈娟来到店里。老杨已经到了,余老板和老黄还没来。陈娟在店里转了一圈,就和老杨攀谈起来。两人越说越近,居然聊到她和老杨的女儿是初中同学。

不一会儿,余老板来了。我对陈娟说,这就是我们老板,对我关照不少的。

两个女人就热情地打招呼。

余老板对我说,小张,你女朋友不错啊,配你有点委屈了。

我连忙答应说,确实是一朵鲜花插牛粪上了。

余老板打着哈哈说,牛粪好,有营养,鲜花才长得水灵。

余老板对陈娟说要选件好点的衣服送她,两人就一边叽叽咕咕着选衣服去了。

老黄慢腾腾地从外面走进来,说今天挺热闹嘛。这厮在店里走了几圈,突然对我说,小张你女朋友这么漂亮,真是艳福不浅啊,怎么硬没看出来你这几刷子呢。

随后,我就到库房里去做事了。一会儿,余老板也跟了进来。

我朝她点了一下头,就要往外走。余老板叫住我低声说,你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说完,伸出手在我腿上重重一捏。

陈娟就在店里玩了一天,她象半个店员似的,很积极地帮这帮那,大家都对她很满意,余老板甚至说,干脆叫你女朋友也到我们店来上班算了。

看到一派和谐的大好局面,我总算松了口气。

下了班,余老板说,今天就不用去给余星上课了,你两个早点回去玩。

陈娟拿起余老板送给她的衣服,欢欢喜喜地说了声谢谢,拖起我就往外走。

我回头望望店内,老杨乐呵呵地笑着,余老板脸色平静如常,老黄却诡秘地挤了一下眼睛。

走了一段路我发现不对。

我们走的方向本来应该是回窑灰坝,是往下走,现在却是往上走,就快到二马路了。

我问陈娟,老娟,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呢?

陈娟说,今天到你店里一看,才晓得你娃确实累,今天好好让你放松一下。

我说,怎么今天这么体贴,港片里可是经常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陈娟突然把脸一沉:老子怎么奸怎么盗了?

我拱手求饶说,就是开个玩笑,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陈娟站在那里,脸上阴晴不定。

过了片刻,她又改颜一笑,说走嘛走嘛,跟老子走就行了,昨天你不是交了一千块钱吗?包你耍安逸。

我说,那一千块钱省着点用,莫几下就在外头消费了。陈娟说,我心里有数,不过有的钱该花就得花。

在二马路,陈娟挥手拦下一辆从港口车站到白岩路的中巴车,拉起我爬了上去。我心里更纳闷,连连问去哪里。陈娟说,男人家家的,哪来这么多废话,跟倒走就行了。

中巴行至国本路,陈娟喊停。

我心里一格登。

国本路这名字虽然很堂皇,很气势,实际上却是万州城的一个红灯区,沿街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发廊,小姐们甚至青天白日的都站在店外拉客,连中学生和老大爷都不能幸免。不过,这里有几家餐馆,也还不错,万州人都说这里是吃喝玩乐一条龙。

下了车,陈娟朝我妩媚一笑,笑得我心里发毛。

陈娟牵着我的手,沿街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兴冲冲地打量街边那些招牌和店名,口中还念念有词地点评,这个名字太俗,那个太直露。

我撒开她的手,停下来。

陈娟你到底带我来做啥子?

陈娟也停下来,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再渐渐变成严肃。她干脆利落地说:我就是带你来耍小姐放松的!


路过

雷人

握手

鲜花

鸡蛋

发表评论 评论 (1 个评论)

回复 a靓 2007-12-11 13:17
麻烦你,把文章贴完!: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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